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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章 天子的歉意（第2页）

不过朝廷六部之中的户部、兵部和工部的尚书和侍郎们都不同意金首辅的意见。认为当前朝廷之所以缺乏救灾、用兵和营建水利和军事要塞等能力，就是因为国用不足。增加商税和海关税而不加征田赋并不会造成天下动荡，反而会增加朝廷收入，为彻底剪除边患提供财政支持。

吏部尚书和两位侍郎也希望合理增加税收，避免拖欠官员工资或者用各种实物冲抵官员工资的情况。刑部的官员也跟着凑热闹，也想弄点钱修修衙门和监狱啥的。

内阁与六部争执不休，只好又将此事报与当今圣上决断。皇帝并不表态，他很清楚金仁恕和江东许多官员有私自下海走私的行为，更知道盐酒糖茶丝的买卖大量被江东士绅掌握。其实这次陛下就是想看看金仁恕这个所谓江东文士领袖的态度。

俗话说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既然金仁恕要挡皇帝发家致富的康庄大道，那后果自然可知。皇上仍然不动金仁恕，只是命令广闻寺迅速将在江东为非作歹非法兼并田产的金仁恕长子和长孙秘密抓捕，并解送至京师昭狱。金仁恕发现长子、长孙人间蒸发后，顿时惊疑不定，连忙赶往陛下寝宫求助。

金首辅到了陛下的寝宫，看到陛下正悠然自得坐在写有“敬天法祖”的匾额下看奏折。金首辅立刻拜见行礼，带着哭腔说道：“陛下，老臣的儿子和孙子不知为何失踪了。”

皇上听后，立刻放下手中的奏折作色道：“哦，我堂堂大晏郎朗乾坤竟然会出这种事？爱卿可有线索？”

金首辅摇摇头，说道：“臣的儿孙是突然失踪，臣目下也毫无头绪。希望陛下能够让广闻寺帮助查查。”

皇上听后做沉思状。金首辅直接跪倒在地，哭道：“陛下，看在老臣为朝廷效力多年的份上，还请陛下开恩！”

皇上笑了笑，说道：“爱卿不必着急，朕会命广闻寺仔细查访，一定会给金首辅一个交代。”

金首辅看陛下并没有喊广闻寺的长官来问话，也猜不透陛下什么意思，于是谢过恩就失魂落魄的要退出寝宫。忽然皇上叫住了金首辅，问道：“金首辅，武举子们的卷子可否看过？兵部拟的本科武进士名单可还有意见？”

金首辅刚要回话，忽然看到笑眯眯的陛下，心中顿时清楚了儿子和孙子的去向，连忙说道：“没意见，兵部的意见非常好。”

皇上又问道：“朕听说内阁前些日子和六部商量了收商税的事，不知爱卿有什么意见？”

金首辅想了想，只好忍痛割爱，回禀道：“内阁与六部并没有什么大的分歧。”

皇上又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那就请内阁和六部先拟一个收商税的办法。”

金仁恕只好躬身答道：“臣遵旨。”

皇上看着远去的金仁恕背影，心中暗想，金仁恕的能力确实行。但这个人就是贪，说他是本朝第一巨贪都不为过。他在老家纵容豪奴放高利贷，月息至少两成（20），通过此等手法兼并良田高达上百万亩。除此之外还勾结地方官吏侵占大量山林湖泊，导致数个县的百姓冬天没地方砍柴。由于大晏开国以来一直实行与民休息的政策，商税税率极低，结果金仁恕等人钻朝廷的空子私自下海走私，又垄断当地商业。只要能捞钱他都是无所不用其极。要说与民争利和与国争利非他金仁恕第一不可。不过正因为金仁恕会捞钱，所以他对于如何搞活经济并为国家增收肯定是有高招的。现在这老家伙的儿孙在朕的手中，并且罪证确凿，不怕他不上道。

皇上转念又想到了萧干城，这小子带六百人守云州，又在太县治绩颇佳，给户部和内帑添了不少进项，要说是个奇才。要是这小子是自己的儿孙就好了。转念又一想，要是当年干城刚考上文解元时把朕的幺妹蓬莱公主嫁给他就好了。当时蓬莱公主也对打虎秀才也有兴趣。那就可以让这小子给朕老老实实当免费顾问和打工仔了。现在可好，人家娶了大晏朝第一功臣家的侄孙女，而且这个郑德音现在也是本朝的功臣、杰出妇女代表。要想逼迫干城与郑德音和离，再娶蓬莱公主那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肯定会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淹死朕还好，要是因此寒了天下士子能臣的心可就要动摇国朝的根基了。

想到这里皇上不禁叹了一口气，忽然想到干城是周皇后的亲戚，那个郑德音又是太祖皇帝第一宠妃郑朝月家的亲戚，要说他两个都是本朝的外戚，怎么会搞在一起？郑贵妃待朕可真是不薄，她可是朕的养母和老师。原来周皇后在世时，太祖皇帝经常翻郑贵妃的牌子。当时的萧琮还是太子非常记恨郑贵妃，觉得就是她抢了自己母亲的恩宠。但是令他奇怪的是自己的母后和郑贵妃情同姐妹，简直是大晏朝第一模范闺蜜。有时自己的父皇对一些重大决策犹豫不决时就夜里翻郑贵妃的牌子，白天和自己的母后商量。

更有甚者郑贵妃带着人到母亲的院子里摘桂花，做成桂花糕送给自己的父皇和母后。萧琮认为郑贵妃嚣张无礼，可周皇后却吃得津津有味，还将桂花糕塞到自己嘴里。萧琮气得要将嘴里的桂花糕吐出来，但最终还是没抵抗住美味的诱惑。他为此十分懊恼，恨自己没出息。还有一次父皇过生日，各宫嫔妃献舞，轮到郑贵妃跳舞时湖面起了风。郑贵妃借着风势歪着身子，甩起长长的衣袖，仿佛要被大风卷走。自己的父皇连连惊呼，不要让大风卷走了朕的爱妃，说着竟然走下御座搂住郑贵妃。萧琮当时气得脖子都憋红了，可是周皇后看得津津有味，还向她讨教如何跳舞。郑贵妃为父皇弹琴时，更有喜鹊在房梁上翩翩起舞，凡此种种不可胜计。郑贵妃并不是靠姿色和皇子在后宫独占鳌头，更是依靠自己对美的感悟和营造。这一点莫说是萧琮的母后，整个后宫都没有人可以与郑贵妃比肩，所以郑贵妃即便年逾五十仍然荣宠不衰。也正因如此周皇后还逼着萧琮去郑贵妃那里学习琴棋书画。

再后来萧琮十二岁时周皇后薨逝，太祖皇帝就将其交由郑贵妃养育。一开始他很抵触，很烦他这位庶母。但郑贵妃对他很有耐心，好吃好喝好玩都先给自己，反而郑贵妃亲生的儿子萧璜和萧琏都要让着他。郑贵妃还让河阳侯编辑了历代开国皇帝和亡国之君的图书教给自己读，又将朝廷的官员按品级编成叶子戏与自己一起玩，让自己从小熟悉各种政务。而这些书籍和游戏都未曾传授给自己的两个弟弟萧璜和萧琏。郑贵妃贤良淑德绝对是后宫楷模，太祖也因此要立她为继后。这个时候萧琮联想到汉光武帝刘秀废郭皇后和太子，立阴丽华为皇后的故事时就怕的不行。结果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郑贵妃拒绝当皇后，之后西海郡王郑朝荣出家，河阳侯郑朝贵迁居玉州，郑家主动放弃了一切可以与萧琮争皇位的手段。从此萧琮在后宫只称周皇后和郑贵妃为母亲大人，与萧璜和萧琏亲如一奶同胞。

然而涉及到帝国的稳定，就难以顾及亲情。在萧琮荣登大宝时，郑贵妃已经不行了，萧璜与萧琏恳求他晋封郑贵妃为皇后。萧琮很想答应他们的请求，报答郑贵妃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但当时自己刚刚登基，朝局不稳。一旦封郑氏为皇后，难免会有别有用心之人拥立萧璜。左右权衡后他拒绝了自己的两个弟弟，只是允许郑贵妃与太祖皇帝合葬。

回忆往事当今圣上不禁红了眼圈，心中默默对郑贵妃忏悔。皇上更觉得对不起弟弟萧琏。萧琏就藩后一直郁郁寡欢，二十七岁身死无后被除国。

想到这里，皇上不禁低声自言自语起来，默念道：“一定要护郑德音周全。不能让皇室的公主、郡主欺负她。”当今圣上竟然有意无意间将对郑贵妃的愧疚放在了郑德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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