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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我想哭便哭了,你想哭也哭啊,做什么非要说该哭的人是你。”穆清抽抽搭搭的说一声,说一句之后垂头装死。
“……刘穆清!萧穆清……不要得寸进尺!”皇帝梗着嗓子挤出一句。
第88章回京
虽则方才大着胆子说了那么一句,然察觉他胸膛起伏犹自还是个生气的不得了的样子,穆清悄悄将泪水敛了。她本不是个愿意掉眼泪的人,那时候先帝还在的时候她是静妃,人前头发丝都不会乱一点哪里还会哭,出宫两年里即便用了蟾织喝了易容散将身体弄的险些从内里溃烂她也鲜少哭,战战兢兢跟人交易四处躲藏也没觉出多少难来,只自从城墙上掉下去之后就仿佛是要将过去没哭过的岁月都给补回来,她总忍不住要掉眼泪。
掉了眼泪仿佛就是将自己软弱无力的一面示人了,她近半年来老是这样,细细想来,竟是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只要皇帝在,哪怕他不在身边在近旁的哪一处,她也是但凡有心下装不了的就掉眼泪。眼泪仿佛成了她的武器一样,对着皇帝老是哭,大约心下也是知道他是要毫无办法的。
穆清猛然惊觉,自己怎的成了个这,她心下羞愧,眼里的湿意还没褪去又添了点,羞愧的又要掉眼泪的当口连忙忍住了,恨不能将自己脸来一下把那股湿意给打散,怎的老是这样,又不是水做的,该是要端庄自持,再不能老是哭哭啼啼,她心里这样道,好容易将眼底的湿意褪干净然后冷静下来。
穆清心下来来回回跟自己撕扯,皇帝不知怎的也没有说话,只是将人揣在怀里安静坐着,已经到了后半夜,远处还能听见狼嚎,帐外北风也大作,树枝碰撞飞沙走石还有当值士兵的咳嗽声,外面各种声音闹成一团,帐里却是无声,纷乱里竟然有了点安宁,也不知怎的,方才皇帝还是愤愤模样,这会儿却也像是平静下来。
穆清伏在皇帝胸前,心下想跟皇帝说说野夫,说说他不在的时候她和野夫的生活,却是又觉得她要是说起野夫这帐子该是能被拆掉,鼓了所有勇气开口“野夫待我情同手足,虽然没有血脉相通,却已经是父母兄弟一样的亲人了。”她说一句,算是同他解释一下,她从我跟皇帝说起野夫,上一回野夫闯进宫里来她也没跟皇帝解释,知道解释什么他也是听不进去,只是今日好像非是要说上一句。
她话音一落,果然身前的人肌肉一紧,穆清抬头,皇帝垂眼正瞪着她,穆清不知道皇帝是心底里连她父母兄弟都接受不了,还以为解释那么一句能将方才的情况给说清楚了,谁料想皇帝看起来仿佛又要发脾气,胸膛起伏开始出大气,穆清真是要被这人乍起乍落的脾气弄的要发疯,闭嘴再不想说一句话。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皇帝慢慢蹦出这几个字,也是气的脑仁疼,按耐住想要剖开这女人脑袋的想法,只困了人的胳膊用力。
他说什么,穆清都不愿意再开口,还指望这人能理解别人能通通情理,看来这辈子是不可能,穆清心下这样认定,无论如何都不说话,眼看再这样闹下去天都要亮了,又带了哭声说“你睡不睡,我头疼腰疼。”
干什么要忍着自己,想哭便哭了,不想哭不是也能哭么,就算掉眼泪形同耍无赖一样又有什么干系,横竖别人不知道。
穆清一说完,皇帝瞪着眼睛不出声,莫名其妙这又因为什么要哭,他本想问一句,看她垂着脑袋眼睫发湿下一瞬眼泪又要四流,一腔子郁气发不出来只将人囫囵倒,“睡吧。”他闷声道一句。
穆清安稳躺下,蜷在皇帝怀里闭上眼睛,果然掉眼泪还是好使,心下羞愧的同时还要掩住发现新世界一样的心情,穆清将自己往皇帝怀里更钻了钻,除却了自己纠结的心,还因为看见自己掉眼泪而闷声闷气忍住脾气不发的皇帝心下发软。
也不尽然是个胡搅蛮缠钢铁叉子一样的人,也不像是天家站在最顶端拥有偌大后宫的人,一忽儿气的人要发疯,一忽儿又叫人心下发软,真是个不像样的人,穆清心道,自己好像也不像话,她勉力压住要起变化的表情镇定躺好,想要睁眼看他一下,又觉着那样怎的像个无脑小女儿家,遂就忍住。
皇帝侧身躺着,本因为听穆清说起与野夫情同手足之类的话而气炸,这会儿见她又像个麻线绳子一样缠在自己身上,还罕见的手脚一起贴在他身侧,他忍不住将她贴着他身体的手臂拉过来环着自己她也乖乖没动,怎的突然就这么乖了,心下狐疑,然那气却是自动没了。
身体像个纸片子,只眼睫翘起嘴唇发红多了一点精致,皇帝垂眼看穆清,伏在他身前的人转瞬间像个猫儿样乖顺,微温的身体贴在他身上有说不出的舒畅感,于是先前积着的所有瞬间一扫而光,要是能只是他一个人的就好了。皇帝微微还是遗憾,却是伸手去捂这气人的女人后腰,“腰暖和了么。”他低语。
“没有,须得一直捂着。”穆清道。
“胆大包天,让朕堂堂一国皇帝不睡觉伺候你不成。”
“腰疼,要捂着。”
“哼。”皇帝冷哼,暗里的脸上扯了一点笑。
室里再没有声息,北风打着旋儿想要掀起帐子,却是连帘子都没有掀起来,遂那一室的温暖一丁点都没有泄出来,将帐里的人睡了个通身暖和。
回京的路途遥远,经了这一场激战之后一路再没有纷乱,契丹最靠中原燕云两州,皇帝一行从凉州出来经代州云州入了京,契丹不知怎的却是没有出兵,金在更北方,西夏定然还是在观望,八日后,皇帝一行安然入了京。
此时已经到了十一月,至此而雪盛,几乎是隔几日下一场雪,上一回雪还没化,下一回雪又是厚厚一层,整个京里都笼在一片白里,满世界都是冰天雪地,朝堂上也是冰天雪地几近要维持不下去,皇帝终于回来了。
西南大理方太子唯祯挑起的战事还在继续,南方不若北方依旧是温暖潮湿,然粮草要从北方运过去,凉州还要收藩,一北一南朝廷军战线拉得太长,带兵出战大理的呼延赞已经战死有十余日,数十万大军无主帅,众人急等着皇上指配一个主帅去西南。
皇帝一来就要解决这个问题,上了一个月没有皇上的早朝众臣心里早已经慌乱不成形,大理方不断北进,此时已经不是朝廷与属国的战争,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太子唯祯打着匡扶大宋正统的大旗在南边民间行事,传位传嫡这是祖宗规矩,五皇子血洗皇宫以及太子党一事被传得沸沸扬扬眼看要收拾不住,已经有不少民间戏文传唱当今皇帝暴戾杀父弑兄不是正统继位,一帮不明所以的百姓跟着动摇,太子唯祯借机招贤纳士,韩应麟近些时日因为这焦头烂额。
今日早朝期间终于上面的龙椅不是空荡荡了,众臣心里安定下来,皇上昨日夜里抵京,众臣连夜将近些时日搁置的问题都递了折子,皇帝看到天亮,上早朝时候已经心下有数,这一个早朝从卯时上到午间,西南主帅问题还没有解决。
皇帝上位两年,从先帝手里接下来一个内里几近要散只外表是个庞然大物的空架子,民生,国力,兵力,软的无形状提不起来,他一上来便从内里开始夯实天下,先将百姓这一块往实了安置,朝廷腐朽规制也开始整顿,然两年时间不足以让他弄起一批能带兵的将军。
皇帝亲自上过战场,知道主帅在一场战争中起的作用,况且数十万士兵的命要交给主帅,他能信得过的人都在各个关口驻扎守着西夏,辽金,挑来挑去朝中竟然挑不出一个能派去西南的武将。
也不是真的挑不上一个能带兵的人,只是皇帝听闻唯祯在南边行事想要找个能将南边彻彻底底处理干净的人,最好能将那唯祯生擒了剁碎喂狗,遂这一个人选挑起来就格外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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