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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台把我们引到中部靠窗的一桌前落座,然后问:“要不要小姐?”
这问题让我着实有点发懵。瞬间的迷惑后,我大致明白了:这种新鲜事物,应该就是那传说中的三陪了。
服务生进一步介绍说:“小姐可以由我们安排,也可以自己去那边的公主房挑选。”
我看着赵若怀,调侃说:“你不是扬言要让装钱的口袋减负吗?这肯定是个减负的好机会!既然来了这烟花之地,干脆咱们就名副其实,要不要我亲自出马,去给你们挑三小姐侍候侍候?”
赵若怀挑衅说:“那你就试试,你要敢去挑,我就笑纳了。”
我跟着服务员来到那所谓的公主房,赵若怀尾随而来。里面桌上登上,横七竖八、东倒西歪、叉腰分腿地分布着十来个浓妆艳抹的传说中的三陪小姐,摸鼻子,抠指甲,互相打闹的都有,实在低俗得有些不堪。这深秋的时节,兀自穿得十分地单薄,袒胸露腿、衣不蔽体,好几个手里叼着香烟,正吞云吐雾,一律长长的红红的指甲,嘴里互说着污秽不堪的脏话。从朦胧的烟霭中透露出的表情,全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不知羞耻、我卖自己我怕谁的表情。见有人前来,一个个依然故我、视若无睹,竟没有一个愿意换上一副稍稍低调的表情。旧社会的青楼女应该不是这种表情吧?不曾想到,今日的三陪,会是这种扬眉吐气的表情,难道她们趁着改革开放的大好时机已经登上大雅之堂啦?她们那面容何曾有丝毫的羞耻,何曾有丝毫的羞涩?我忍受着被小姐轻贱的不平,委顿而返,对赵若怀说:“你还是亲自去挑吧!我眼晕,看不出好坏。”
我们回到座位上,陈忆又带着孙思去走了一遭,回来孙思说:“心仪,咱走吧!这地方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没意思!”说着眼睛的方向朝向邻桌,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隐隐约约中,邻桌共有四个男人,都请了小姐,小姐在对应的男人怀里磨蹭着,嗲声嗲气地说着专业术语。不管是神情还是语气,职业特点都挺鲜明的。这情形让我们四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视觉听觉都忍无可忍。尤其孙思,纵然是在昏暗的光线下,我也能看出他为之脸红的过程。但陈忆不肯走,陈忆说:“为什么呀?来都来了,现在走一样要给钱,唱几首歌再走!”
服务生让我们点了歌,坐了一会儿才发现这里实在并不好玩,不如赵若怀姨父家。更不如寒烟山庄,寒烟山庄聊点天多轻松呀!这里几人对点话都艰难,彼此听不见,非得加大声音说。可有些话,只能是在特定的音调下才有意义,提高了分贝,效果也就大打折扣了。唱歌吧?现场人太多,又不容易轮到一回。终于等到一首《情网》,赵若怀点的,他刚唱上两句,全场就响起了掌声。听起来那几乎就是原版。但听着听着我就难为情起来,这歌指向性很明显,有为我而唱的嫌疑。关键是孙思陈忆也都听出了赵若怀的意思,这不就昭然若揭了吗?陈忆和孙思合唱了一曲《爱拼才会赢》,也还凑合。再次轮到我们这桌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了。我唱了一曲《飘雪》,唱着唱着,全场杂闹的声音逐渐衰退,大厅里只有我的歌声在飘荡着。完毕后全场也是掌声雷动,旁边两桌人巴巴掌尤其拍得起劲。
两男人朝我们桌走过来,张望了一下,其中一人说:“果然是傅老师,我就说这声音听着耳熟。”我一看,是秦为和胡来。敢请先前邻桌上,搂着小姐亲呢的是这二人?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里面有很重的恶心的成分。
正自恶心着,梁阿满就来了,她在桌与桌之间穿梭着,走到我们的台前,辨认了一下台号,我才看出这来人是阿满!她走过来拉着我,说:“小妮子,果然是你!我听见歌声,就和旁边的服务生说,这声音像极了我一个同学。蓬荜生辉呀!咱夜总会开业以来,首次迎来如此美妙的歌声……”
我惊问:“等等!等等!你说这夜总会是你开的?”
阿满说:“怎么啦!不可以吗?咱老王开的。”
我问:“哪个老王?怎么又成老王了?你这晃来晃去跟整百家姓似的,这是第几任的老王?”
阿满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我得规范一下你的语言,以后不许说类似的混账话了!大惊小怪的!”
我凑近她耳边问:“那补皮鞋的业已被淘汰啦?”
阿满说:“是你说的嘛!我和他不会有共同语言。”
我啧啧赞叹说:“看样子,现在这个老王更有钱了,怎么天下的有钱人都被你认识了?”
我从包里掏出麻雀来,说:“兑现承诺!这就是传说中的麻雀了!还说明天早晨到县一中去找你呢!”然后把梁阿满介绍给赵陈孙。梁阿满傻盯着赵若怀,不相信地揉着眼睛,我当然明白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只是保持缄默。她揉过几揉后,也就释然了。陈忆目不转睛地盯着梁阿满,我玩笑说:“怎么样,不打诳语吧?梁阿满比麻雀可爱吧?”阿满说大厅太吵,说话比较费力,让我换个地方说话,就玩皮地对赵陈孙说:“把你们的傅心仪借用一下,半小时后一定原物奉还!”
阿满带我去了一个空着的包房,包房里除了沙发茶几之外,什么都没有。我们在沙发上落座,阿满让服务员上茶,上果盘。我问:“这包房里又不能唱歌,那它原则上是干啥用的?”阿满说;“现在刚开始不久,处于尝试阶段,不敢投入太多,以后如果生意好,包房里也会有独立的唱歌设备。”“那现在包房是不是暂时没什么生意?”我问。
阿满说:“除了这间,其他的全都有人。就这间的人也是刚走一会儿,包房安静,不受多大打扰,可以聊聊天呀……”
我接话说:“聊天?花这么多钱到你这里聊天,这天聊得也太奢侈点!”
“当然也不只是聊天……”阿满停顿一下,然后诡异地说:“你怎么搞的,你的想象力呢?人家请小姐来干啥,你以为白花钱吗?”
我诧异道:“这与小姐何干,难道小姐还能有什么大的作为?”
阿满说:“你以为请了小姐都像大厅里那样抱着跳跳舞吗?小姐坐台分素台和荤台,大厅里那只叫素台,坐荤台的,还能在大厅吗?”
我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有些明白阿满话里的意思,但仍然未敢相信其真实性。但从阿满诡异的神情看来,又似乎不象是在危言耸听。我匪夷所思地说:“这里面竟这么大学问?妈妈的假洋鬼子!就秦为他们那素的,已经让我目不忍视了,你再这么一说,真的是让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你是不是已经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啦?”说话的是赵若怀,他和陈忆孙思居然也一前一后地跟了进来。阿满说:“你俩这是干什么?比赛背鲁迅课文呀《纪念刘和珍君》。这位帅哥面熟得很,刚才我乍一看到,还以为是柳咏呢!与柳咏还真有几分相像。”
我说:“是有几分相像,不但相貌,有时还颇为神似,刚到桑榆时,我也有些迷糊,不过看得多了,两人差别还是很明显的!”我指指赵陈孙三人,继续道:“这都是我在桑榆认识的哥们,这三人都是开明的头脑灵活的能与时俱进的人。继续聊小姐的话题,不要顾忌他们,当他们不存在!”
阿满调皮地笑着说:“原来桑榆产帅哥。行啊!给自己伺候得不错!”
我玩皮地说:“谢阿满同学夸奖!其实桑榆那帅哥也不是十分盛产,有且仅有这三个,而且这三个也并不都是产在桑榆的。”
“柳永是谁?北宋词人柳三变?”赵若怀一旁问。
“咱们班的词人,是咏叹的咏不是永远的永。这人也挺能填词的,给某些人写了整整四年的词,可这人铁石心肠,硬是没被感动,巴巴地跑来支援咱云岫,结果被发配到桑榆去了,你们说说她是不是活该?”阿满打趣说。
赵若怀说:“原来这样啊!明白了!怪不得某些人盛赞柳姓,说柳这个姓氏都透着浪漫,连柳下惠都跟着沾了光,答案原来在这里。”
阿满问:“他在嘀咕什么?”
我连忙说:“没什么,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这人是靠说瞎话长大的,他妈妈说了,一天不说瞎话,这人就活不成。”
赵若怀反驳:“我妈啥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啦?阿满!那你们班这柳咏,是不是也和北宋那柳永一个德性,喜欢在青楼流连忘返。如果是那样的话,以后可以让他天天来这里照顾生意。”
“咱班的柳咏可比北宋柳永走运多了,人家直接进了省政府,哪有机会到我们这小县城?唉,可惜呀!梁阿满做为鸨母的风采他是看不到了!”我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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